职业粉丝生产链

无论是国内明星还是国际大牌，他们的身后总有一批忠实的粉丝为之加油助威。

原标题：职业粉丝生产链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 陈娟 发自北京

10月27日，柏林波兹坦广场上人潮拥挤。《雷神2》的德国首映礼上，在片中再次出演反派洛基的汤姆 希德勒斯顿出现在红毯上。一身黑色西装、白衬衣的他走着走着突然欢快地奔跑起来，一直跑到对面女粉丝举起的纸板前才停住脚步并郑重地签上自己的名字。只见那块红色板子上写着 Tom！Kneel before me and sign mypicture！ （汤姆，请在我面前单膝跪地并签上你的名字！），他这一萌劲儿十足的举动顿时引得全场轰动。

当希德勒斯顿与狂热的德国粉丝 亲密接触 时，国内微博和 汤姆 希德勒斯顿吧 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 倒吧 风波 质疑吧主 Opera77 在半个多月前中国粉丝见面会名额分配上 滥用权力 。虽然这只是一个粉丝团内部的争吵，但还是令人对粉丝这一群体多了一种观察视角。

内讧

乌泱泱的粉丝堵住了媒体进入现场的通道。10月11日，《雷神2》北京发布会还未正式开始，现场就有些失控，那些因激动而尖叫不已的粉丝都只为着一个目的 与首次来中国的 抖森 （中国粉丝对汤姆 希德勒斯顿的昵称）见上一面。当天，希德勒斯顿一度曾在前门留影、与记者互动，最后才抵达发布会所在酒店，他的500多位中国粉丝一路守候、全程陪同。

以前我从没有过这样的待遇，太让我惊喜了。 面对中国粉丝的热情，希德勒斯顿自己也受宠若惊。

500位幸运的中国粉丝中有50人来自 汤姆 希德勒斯顿吧 ，由贴吧吧主 Opera77 确定人选并组织参与活动，这 50名代表粉丝 恰恰就成了 倒吧 风波的导火索。因为据当时的媒体和官方资讯来看，希德勒斯顿来华期间的行程中并未安排任何粉丝见面会。直到10月15日官方发布现场粉丝见面会照片，众多粉丝才一片愕然。

一般来讲，正规的小型见面会流程是：先放出消息，然后在公开平台上召集粉丝申请，遴选有资格的申请人后让余下申请人抽签，最终确定人选。而这次 抖森 的见面会则被认为是 在粉丝们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吧主采取不公开征集方式私吞名额 而产生。

为何没有人通知此事？来华粉丝见面会是否是内部见面会？50名代表粉丝是如何挑选的？ 未参加见面会的粉丝们纷纷抛出心中的疑问，有人甚至把希德勒斯顿抵京当晚接机扑空也归于吧主封锁消息， 300多号人在T2等了十几个小时，结果抖森从T3出来 ，一位粉丝吐槽说。

尽管 Opera77 两次发声明公布参与粉丝的名额分配情况并解释其中因 保密协议 所带来的误会，依然难以平复部分粉丝 受到伤害 的心。于是，一场 倒吧 运动 让现任吧主下台而后通过自荐+投票的方法选出一个大家都认可的人 就这样轰轰烈烈地开始了。截至记者发稿日，支持方和 倒吧 方仍各执一词。

事实上，随着粉丝团体规模不断壮大，在活动名额有限的情况下如何平衡内部分配对于 粉头 （粉丝团的头目）来说一直是个无法回避的难题。

比如一次潘玮柏的活动上，会长 蓝头 也被怀疑名额内定。 主办方规定活动在开始前要保密，所以不能公开征集。又有那么多粉丝，我没办法做到让每个人满意，这个时候我就要做筛选。 对此， 蓝头 也很无奈。

虽然每个粉丝团都有自己的管理章程，但相对来说仍然比较自由，管理基本靠个人自觉。所以粉丝团内部、粉丝团之间、粉丝团与普通网民之间以及粉丝团和媒体之间经常会出现一些骂战。

专业

粉丝群体究竟从何时产生，似乎已无确切时间可考。

上世纪60年代，一部红遍亚洲的黄梅调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曾创造辉煌。1963年首映时轰动全亚洲，在香港连续上映了186天，甚至有影迷看了112次。主演凌波和乐蒂巡回登台，在台湾更造成万人空巷，激动的老太太观众将身上的玉镯、金饰扔上台。而之后的70年代，李小龙的电影曾风靡一时，他本人也因此制造了华人世界耳熟能详的追星现象。

不过那时候在内地（包括后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还没有 粉丝 的概念，比较流行的说法一般称 影迷 歌迷 等。直到2005年湖南卫视的 超级女声 节目火爆全国， 粉丝 的称谓才开始越叫越响。也是从那时开始，粉丝们不再是简单盲目崇拜那些 制造 出来的明星，而是积极主动地走上了 造星 的舞台。

还是以2005年的超级女声为例，粉丝们开始从众多选秀者中挑选自己喜欢的人物，进而通过手机投票、宣传、现场呐喊助威等多种形式为其拉票造势。在比赛阶段， 玉米 、 凉粉 、 盒饭 们都曾经有组织、有规划地为偶像拉票呐喊。他们以成年人为主，分工明晰、各司其职，有人专门负责撰文，有人掌管财务。

他们同时也有雄厚的经济实力，比如在10进8比赛时，玉米们曾包了一辆崭新大金龙车，两侧横幅前后大画板在长沙街头 巡展 ，之后旁若无人地开进湖南广电。这一幕与李宇春最终收获的超过350万张总票数一样至今令人记忆犹新。而在李宇春夺冠的同时，她的粉丝 玉米 也创下了另一个 第一 ：被称为 全国最大粉丝会 。

经历了 战斗洗礼 的粉丝们，就这样从过去的一盘散沙开始抱团作战。几乎每一场选秀活动都能看到粉丝团的身影：穿着统一服装，手举宣传画、荧光棒，大声地加油助威。

与此同时，除了社区论坛、贴吧、线下粉丝团，一种以明星官网为核心载体的粉丝团体也应运而生。

杨幂粉丝团的官方网站 杨幂绿苑 就是在那个时期建立起来的。2006年的杨幂还没有现在这么火，官网上的访客一开始也是寥寥无几。 网站建立好几天了会员也还不到20人。 网站的建立者和负责人乔飞回忆说。然而短短7年间，注册人数随着杨幂的走红逐渐攀升，目前官网拥有38万多名会员，每天的新增会员数以百计。

结构其实跟媒体差不多。 这是乔飞对官网的定位。在他们的特色小组里有工作讨论、美工组、文字组、视频组、护卫队、记者站、网宣组等版块，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他们会与杨幂的经纪公司保持固定联系，每个月底打探到偶像下月出席活动的第一手资料，然后举办版主会议，商讨下一阶段的粉丝支持策略。

职粉

狂热的粉丝就宛如一群被奶酪香气吸引的老鼠，在欲望和感情的支配下毫无理性地追随着由大众传媒工业精心策划和包装的 商品 （明星、电视剧集、艺人等），消耗着巨大的金钱和精力。 有人如是形容那些热情的粉丝团，他们将对偶像精神上的疯狂崇拜直接转化为疯狂消费， 着迷、冲动、不理智，甚至有点歇斯底里 。

正是这种 粉丝经济 的存在，粉丝产业的链条里出现了 职粉 这一角色。

有一天，我一个朋友找我，说是超女那边要 粉丝 造声势，一场能有30块的收入。我一想，这个不错，能看演出，还能挣钱。 原本只是追星族的曹娜就这样走上了 职粉 的道路，第一次穿着印有支持选手照片的T恤对着镜头近乎疯狂地呐喊。后来，她自己在长沙成立了专门给明星提供 粉丝 团队的工作室，还把战场开到河北、江西、辽宁、陕西等地，每个地方分会都有当地的 粉头 ，而想当粉头必须有一下子就能召集到50至100人的能力。

在她的规定下， 粉丝 团队有严格的等级之分：最下层的叫 初粉 ，这些 粉丝 需要穿统一的服装，为明星举海报、尖叫；往上一层是 中粉 ，就是各地方区域的会长，他们负责在网上发帖子、定做会服、制作宣传品，还要负责召集 粉丝 组织活动；而最上层的就是 高粉 ，是整个团队的管理者， 每周还要召集 高层 会议，搞推广自己公司的策划。

一般的 初粉 ，每场活动的报酬约为30元至50元，活动多的话，一个月收入近1000元左右。如果是为选秀的决赛出力，在出现嗓子嘶哑、泪流满面时，报酬都会提高，如果选手晋级还将会有奖金。 每次活动后，她都会给粉丝发 工资 。而那些我们经常在选秀现场看到的粉丝们 动情飙泪 的场景，大都是 职粉 们的功劳。

像这样的 职粉 工作室几乎每一个地方都有，教育部2007年8月公布的171个汉语新词之一就有 职粉 。扎堆出现、无约束的管理再加上法律监管无力必然就导致一些乱象的出现，比如内部滥用私权、骗会费、高价卖门票等，在金钱的诱惑和奴役下，有些粉丝也由此变了质。

生产力

除了职业粉丝的商业运作，明星们也渐渐意识到 粉丝就是生产力 的道理，争相利用个人的号召力从粉丝产业中分一杯羹。

今年夏天上映的《小时代》被认为是 粉丝电影 的代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部电影是专门为一群80后甚至90后的读者量身定做的。据悉，该片在制作之初就是基于大数据做出的决策。他们先对郭敬明的粉丝群体进行了调查，这些粉丝数据来自于微博、贴吧、论坛等多个渠道，全面覆盖了网络上讨论郭敬明的帖子和文章，从中有效地分析出这类粉丝的特点和需求，最终两部《小时代》一举掘了7亿金。

而在陈坤的微信公众平台上，用户可以通过付费成为陈坤微信平台的会员，从而根据不同的会员等级享受特权，并有机会和陈坤互动。根据测算，陈坤在微信平台上约有100万粉丝，只要其中10%的粉丝付费，就至少能获得1680万元。

难怪有人说，如今已进入 粉丝时代 。然而，无论是简单盲目的接受者，还是积极主动的创造者，粉丝们都无法摆脱整个娱乐产业的生态链独自生存。换句话说，粉丝们再怎么生长，似乎也走不出 被利用 的怪圈。

当然，他们从来都心甘情愿。